【清风笺同题】浪漫的酒 /苏立敏

浪漫的酒
苏立敏
我一直觉得，有的酒不是用来喝的，更适合珍藏在岁月里，氤氲美好的回忆，回馈岁月别样的香浓。
我家的柜子上放着两瓶酒，酒瓶很笨拙，稳稳当当搁置在那儿已有十年了，每看见它，我就想起雪花，想起冬天，骨子里的浪漫蜂拥而至，是很年轻的感觉，随之我就走进那个美好的记忆里，走进我与这两瓶酒的缘分里。
十年前，一个冬天的上午，雪下起来了，很冷很冷的天，很大很大的雪片子，不一会儿世界就白了，我原本是埋头工作着的，突然的一刹那，我很想给同学发一个短信，那时候刚从书信时代走出来，短信维系着同学情的珍贵，不知道是想起了学校时下雪的场景，还是雪花的纯洁让我联想到纯美的同学情，一条简短的“我们这儿下雪了”的信息飞出手机屏幕，我就又埋头工作了。
有时短信就是表达一下心情，不渴望收到同学的回复，可是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同学的短信就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来石家庄了？”一股惊喜涌上心头，难道是冥冥里我的意识收到了同学来石家庄的信息才突然想发一个短信的，我觉得相近的灵魂是有磁场的，说不清，也许是缘分的安排吧。同学竟然来石家庄了，这简直是太惊喜的事情，算起来，我们毕业后一直没有见过面，近二十年没有见面了。
同学解释说车子刚驶进石家庄的地盘，我的短信就到了，给了他一种我知道他来石家庄的错觉。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雪天自然给予的浪漫，我邀请同学来我的小城，同学说可能去不了，我想着同学这么远来了，又是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如果沉默着不为相见做努力就太不礼貌了，于是决定晚上去石家庄请同学吃饭，同学犹豫之后就决定利用中午时间来看望我，想着晚上雪路冻结之后一定太难走，中午的路还不结冰，再怎么难走也是可以缓缓行驶的。
同学要来，我的心情是很激动的，真的，比喝了酒还激动，有一丝兴奋，有一丝纯粹，完全是学生时代的单纯复活了，可能是天意早有安排，一向邋遢的我那天竟然打扮得很干净，一件黄色的新小袄，一条黑色的新裙子，一双高腰新皮靴子，头发刚烫成小卷，可以说整体精神面貌没有一点缺憾。我早早定好了饭店，就等同学来了一起吃饭。
很大的雪，很滑的路，同学抵达时错过午餐时间很久了，我看见一辆格外漂亮的车停在单位门口，就赶紧跑出了营业室，因路滑，门前铺了一条崭新的红地毯，我是怕滑的，走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同学看见我，一下子打开车门，伸出了宽大的手，我把小手放到了他的大手里，那时，我忘了问候，忘了寒暄，只看着脚下滑滑的地面，那感觉就像一只无助的小鸟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枝头，同事们透过窗子看我们相见的场景，竟然都看呆了。
是仪式感很重的相见，我至今都感动那样的瞬间，雪漫舞着，红地毯在雪的映衬里是那样白洁，我就像公主一样，被岁月呵护着走过坎坷，与一个相隔二十年光阴的男孩子相见，心里干净到没有一点儿污垢，骨血里浪漫到没有一点世俗，那种感觉真的不好用文字表达。
同学在学校时就是好学生，毕业后更是发挥了聪明，事业很成功，作为单位的骨干，他有专职司机，坐着豪车，而且很忙，在车上开着电话会议，相比之下，自己是很寒酸的，但是同学情就是这么纯洁，总是希望同学过得比自己好，总是希望他的侃侃而谈里没有一点挫折。
不知道怎样才对得起这个豪华的相见，一切恍惚在梦里，现实里的遇见真的是小说都不敢写的，感觉很不真实，平平淡淡的生活突然有了像酒一样的调料，都不知从何说起，又说些什么才对。我定的是小城最好的饭店，我们边吃边说，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感觉太多的话没说就到了分别的时间，同学忙于处理工作上的事，要离开了。
雪停了，我很想落泪，想起了毕业，送走一波一波同学之后，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人生，唯有分别最难。临走，同学从车上拿下两瓶酒来，是他们单位定制的五粮液系列的酒，最特别的是酒里有一个囫囵的梨子，那梨子仿佛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看上去是那么可爱那么清新，酒瓶外写着四个字：永不分梨！
在同学面前，我的智商就回到了学生时代，我傻傻地问同学：这梨子是怎么放进瓶子里的？同学说：这是一个秘密，你可以一辈子去猜。
是的，我真的一直在猜，不知道答案，梨子可能是在制造酒瓶的时候放进去的，但我有时会天真地想象，一枝梨花开在瓶子里，然后结出了梨子，我一直在猜，我把自己所有的天真都放在了两瓶酒里，我怀念那个浪漫的雨天，怀念纯洁单纯的同学情谊。
十年过去了，两瓶酒的硬塑料外包装盒已腐朽，里面的酒瓶十分精致，摆到柜子上，那种美就像在瓶子里插了一枝梨花，美得妖娆，美得心醉。它是我的珍藏品，也是我的炫耀品，是学生时代的陈酿与图腾，是浮生最值得的珍藏，我会珍藏它到永久永久。
也许很多年后，又一个冬天下着雪，也许我的同学头发像雪花一样白了，也许他真的会又一次出现，那时的我，会蹒跚着迎接他，还走过长长的红地毯，把沧桑的仪式感装点得足足的，到那时，坐下来，我们就喝这两瓶浪漫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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